【糖瓶】Masterpiece
@Toyamo 小本上的欠债可以划去了
没情节的流水账，嘤嘤嘤。
———————————————————————————————
东时区的日照时间很长，八点多的夕阳将天空染成粉紫色，映照在波多马克河的粼粼水面上。
赵启平走下复古款的观光巴士，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来，脚边是灰鸽绿茵，远处是流浪歌者。
唐川是来NAS开学术研讨会的，散会之后特地瞻仰过花园里的爱因斯坦铜像，准备接受当地同事的推荐去国家美术馆的雕像公园里享受一番夏日的露天花园爵士。
远处长椅上有一张罕见的中国面孔，明明是一头与晚霞呼应的酒红发色，偏偏散发出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中华古典气。就跟刚刚坐在会议室里悄悄对着窗外隐在树丛之后的爱因斯坦走神的唐川似的。
赵启平在耀目的斜阳里望着那个个子瘦高的中国男人走近，忍不住以为是远处那根入云的白色纪念碑活了。
他在J大求学，也总会遇见一些似是而非的同胞，初次见面要带着微妙的情绪试探对方会不会中文，愿不愿意说中文。赵启平骨子里带点文人气质的小清高，比较珍视自己的母语，久而久之便不屑于此种搭讪。
唐川竟也没说话，在他斜对面的长椅上坐下了，随手把风衣外套搁在一旁。日落以后，总还是需要一件外衣防风。
可能是一开始对首府报的期望值太高，一日下来赵启平有些许意兴阑珊，不禁盘算着明日不如一早就退房，早些回到巴尔的摩内港去出海吃蟹。
唐川还没从学术氛围里脱身，坐在树荫下继续思索他的物理公式。
远处又摇摇晃晃地开来一辆观光巴士，下来一群肤色不一的游客，簇拥着拍观光照。
赵启平属于容貌夺目的那一派，难免会被搭讪着替人拍照。其中一个长着华人面孔的女孩用地道的美音问他，你也是J大的学生吗？我看见你手机上插着J大的充电宝。
赵启平心底微微失望，面上还是绅士做派，只点点头说自己是医学院的博士后，来首府旅游。
女孩子立刻笑容灿烂，像加州的暖阳，带着仰慕的神情请求加个校友的微信。
赵启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冲坐在远处的唐川扬扬下巴，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唐川茫茫然地被那几个女孩子别有深意的笑声问候了一通，只来得及捕捉到红发男子恶作剧般的上翘的嘴角。
首府希尔顿的happy hour有可圈可点的小吃和鸡尾酒。赵启平端着酒同北京时间刚刚起床的李熏然发微信，然然我好无聊啊，美国佬都没有夜生活。
李熏然赶着去警局上班，叼着煎饼给他发含糊不清的语音消息，说真的假的，你个花孔雀还会缺乐子。
赵启平突然想起公园里那个英俊的男人，结果一抬眼就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端着咖啡大步流星地冲自己走过来。
“唐川。”唐教授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带着一点儿江北方位的冰雪气。他伸出手来。
赵启平心里终于有了点熨帖的惬意，握住他的手，腔调里有江南的烟雨味：“赵启平。”
唐川同他从普林斯顿说到刚才的爵士乐。
赵启平同他从霍普金斯说到前日的coldplay。
唐川把原本作论文写作提神用的咖啡换成红酒一杯，满目皆是赵启平亮晶晶的眼眸。
赵启平把原本作消磨时光用的啤酒换成蓝色珊瑚，忍不住凝视唐川笑起来眼角的细纹。
虽是相谈甚欢，可作为初次对话，倾诉得着实过多，赵启平脑内响起警报。
电梯上升得很快，唐川这时便显出不动声色的沉着，赵启平只好藏起那一丝气急败坏，维持住矜持的自傲，在自己住的楼层灯熄灭时，亮出友好道别的微笑。
幸亏唐川有个绝顶聪明的脑袋:“明天一起去美洲艺术博物馆吧？”
“好啊。”赵启平心满意足地跨出电梯门。去他的巴尔的摩内港。
赵启平对艺术的赏鉴品味算得上挑剔，一层那些工业时代的油画便入不得眼。
唐川却像个合格游客，一幅一幅专注地看。美术馆里很安静，游客零散，各自沉浸。赵启平就站在稍远处看唐川挺直的脊背，把他当做这馆里的一件杰出展品。
好东西总是藏在深处。
走上第三层赵启平才觉出不虚此行。黄石与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壮丽油画叫他惊艳了一把:“这才是油画啊。”
唐川察觉了他重燃的逸兴，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耐心地等他在展厅里徜徉。一室杰作，比不上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
赵启平忘我了好一阵，才想起唐川来。绕过曲折的门廊去寻他。
五彩琉璃的窗扇下坐着一双耳鬓厮磨的情侣。
赵启平放轻了脚步，跨过斑斓的光影。
拐角处的小隔断里站着唐川。他这时又显出科学家的求真务实来，正凑近了研究画作的笔触，十分遗憾地说：“居然是复制品，还是机打的。”
“当然咯，真品哪能让你凑这么近。唐教授，小心呼吸。”赵启平跟着凑过去，离唐川的鼻尖只差一点点。
物理学家的高级脑回路对这恰到好处的暧昧做出了非同常人的反应。
赵启平的脸颊猝不及防地被他温热的指尖烫了一下。唐川像是在触摸一件无价之宝似的小心：“那我眼前的赵医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医生的心脏一下子扑通扑通，仿佛亲眼见到了黄石的飞瀑峡谷：“你说呢？”
唐川抿了抿嘴角：“Masterpiece.”
“听说粉色晚霞是吉兆哎，科学家，你那天有许愿吗？”
“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