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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韦】乌头马角终相救 03上(修文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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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上

C46运输机原本就是民航用机,一次能搭载40名乘客,五人小组与明诚坐在机舱最前排的几个座位,秘书副官等随后,然后是飞行大队。这下倒是坐得满满当当。人员虽多,飞至高空,机舱里并不闷热。飞行大队一群年轻小伙在方孟敖的教导下修养颇高,人手一本书,虽题材程度不一,向学之心却一致,偶有交谈也是低声细语,令前排诸位颇感意外,不禁刮目。

明诚坐在走廊位,邻座靠窗是杜万乘。他已经脱去西装外套,墨镜折叠着挂在衬衣领口,衣袖卷至手肘,手底下垫着一本硬皮精装的原版《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握着一支价值不菲的派克钢笔。他一边写字,一边与杜万乘说话。金色的笔尖在纸上划动,偶尔反射一点耀眼的阳光,墨绿色的笔杆上隐约可见一行华丽飘逸的圆体刻字——“William to Charles”。

曾可达隔着一条过道与明诚相邻。他出生农村,不曾留过洋,但平日工作之余学习勤勉,所以英文也很流利。此时他虽正看着手中那本《曾文正公全集》,却一直在留意过道另一边的对话。这才初见,他已觉出明诚这个人,可能是早年从事敌后工作的缘故,气质十分多变,墨镜一摘,眉宇轩昂,与杜万乘谈论金融经济工作,全然是党国的青年才俊模样,与刚出场时的老道世故判若两人。

杜万乘四十左右,明诚三十左右。两人年纪相差不算太多,又都是留洋归国的,于宏观经济诸多看法一致,就凯恩斯的著作探讨一阵,相谈甚欢,果不其然将话题转到眼下刻不容缓的币制改革上来。明诚行前已经整理过历届班底成形的未成形的改革草案与近来财政部和央行关于币制改革的会议记录,他把手里那张摘要递给杜万乘,向其请教那些至今悬而未决或争议颇多的要点。

行程过去大半,二人的讨论才告一段落,明诚正在收拾新写好的几页纸,曾可达终于等到了与他攀谈的机会。机舱里人多口杂,他只能先探探口风,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试探话语。待抵达北平,他须尽快寻机与明诚详谈一次,以期完成建丰同志交代的任务。

明诚的立场,将是这次北平之行的关键。

“没想到小陈先生虽然年轻,却在学术上有如此造诣。果夫先生的著作胡适校长当年也是夸赞过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为党国效力,实乃国之大幸。”他这话倒是有几分发自肺腑。方才杜陈言谈间提及的英文术语他虽不甚理解,可明诚既能让杜万乘此等名望之学者赞不绝口,确实是让曾可达为自己一开始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了。

“曾督察过奖了。叔父此次承蒙总统信任组建币制改革小组,晚辈才疏学浅,也就只能充当个跑腿的中间人罢了。”曾可达爱憎分明的直白性格让明诚生出几分好感,面上露出谦和的笑意来,他晾了曾可达许久,收效甚好,这时也要漏漏底,给他吃颗定心丸。昨夜蒋经国专程将电话打到明诚的公寓来,殷殷嘱咐,期望他此行与方孟敖、曾可达组成“三剑客“,做币制改革的锋刃,“经国叔叔知道我与央行北平分行的方行长一家交好,特来电训诫我不得因私废公,此行应全力帮助曾督察与孟敖转圜。他还夸奖曾督察勤刚恒诚,让我多加学习。”

蒋经国只有38岁,按辈分却是明诚的叔叔;因陈其美英士与蒋总统的渊源,这位陈公子见到总统先生叫得上一声“三爷爷“。

“勤刚恒诚”是梁启超先生赞扬曾文正公的话。曾可达蓦然得知建丰同志竟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心里又是震动又是鼓舞:“可达钝拙,不敢辜负建丰同志厚望。”

  “曾督察此行身负戡乱救国的重任。叔父也很关心东北学生,7.5惨案他非常痛心,已责成北平教育局竭力安抚。”陈立夫此时虽已出任立法院副院长,却还兼任教育部长一职。自他执意竞选立法院以来,CC系与少壮派嫌隙愈深,枉其在立法院中占据了百员之上的席位,每有议题投票,皆遭少壮派联合其余少数派反对掣肘。然而,恁有几多政见不和,权力相争,明诚这个小辈却似乎始终深得圣心,比起孔宋子孙,更得太子青眼。他面容英俊,这时义正辞严,自带一股浩然正气,终于显露出几分青年人的方刚血气,“此行有什么用得着阿诚的地方,还请曾督察尽管开口。国之大计,义不容辞。”

“小陈先生深明大义。”曾可达想起昨晚建丰同志的指示——“阿诚是明事理的。他的立场不同,你对他有顾虑,这很合理。他和方孟敖私交很深,这一次破格启用方,他心里对我是有想法的,但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中央党部那边是不支持他这时候去北平搅浑水的,你要想办法尽快同方孟敖紧密合作,方孟敖在我们这一边,阿诚就不会跟你作对。他这个人把情谊看得很重。北平现在局面复杂,你到了那边,轻易不要得罪他,必要的时候搬出我的名头,他会帮你。”

“曾督察谬赞了。”明诚又戴回墨镜,掩去面容,似是假寐。

曾可达尚无从得知的是,明诚此行,只为一件紧要任务,就是和少壮派抢时间,争夺“币制改革法案”的主导权。及至行前,叔父还关切他,什么反腐反共、整顿党务,都一概不要插手,尽管让徐铁英去折腾,他只消小心一样,便是建丰秘密组建的“铁血救国会”在北平埋下的暗桩,但也不必亲自冒险排查,指点徐铁英去派人跑腿便是。明诚自是明白父亲和叔叔不让其插手中统事务的苦心。外人只道他少小离家,年少叛逆,还改名换姓地入了军统,气得亲叔叔去戴笠办公室里拍了桌子;如今虽回到中央党部里挂职,却碍于论资排辈的传统,只能领个副主任的虚衔;平日也不住在陈公馆里,明明父亲手里把持着中央合作金库,他非去中央银行里给刘攻芸当秘书。左看右看,竟唯独当秘书这一点随了家里,陈立夫当年便是给总统做机要秘书。此等境遇,就连建丰也在电话里感同身受地宽慰拉拢“我们几千年来都在犯着同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往往不喜欢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你和方孟敖,都是我看中的党国的人才,一个是帅才,一个是将才。”

明诚因立场出身,受家教熏陶,深知何谓帝王心术,是不信什么劳什子“三剑客”的浪漫主义鬼话的。任建丰对他再多加赏识,也不许他打进“铁血救国会”内部去;而孟敖这个尚未完全洗清“共党嫌疑“的,能否取得曾可达的信任还是两说。可这个“三剑客“的称谓触动了他敏锐的神经,透露出一种模糊的指向。曾可达这个明面上的挂衔少将,一无出身背景,二无资历战功,三无手腕城府,唯一腔孤勇而已,怎能成事?明诚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来,也许”铁血救国会“在北平这场角力里真的布置了三个暗中对抗”红衣主教“的”火枪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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