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凯的维他命C

老C本C

【诚韦】归处 (番外/旧文重发)

番外也放出来吧。

没有售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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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明二爷还是个在上海胡同里胡混的小赤佬的时候,没爹生没娘养,每天在街头接跑腿的散活儿,多数日子入不敷出,为了吃上口饭,坑蒙拐骗偷的事情也干过不少,人小鬼大,不肯吃亏,挨过的揍也不少,又总能想办法出口气,久而久之也交上几个真真假假的小兄弟。

小阿诚在和平饭店门口给贵人擦皮鞋那会儿,第一回见到老方先生,方夫人还有方夫人手里牵着的小方少爷。小方少爷站在门口不高兴往里走,一定要等阿哥。小阿诚咽咽口水,觉得方小少爷白得像刚出笼的馒头。

方大少爷到得迟了,小少爷就噘着嘴不理人,大少爷搔搔后脑勺,冲一直朝他们看的阿诚招手。

阿诚跑过两条街去百货商场给方小少爷买巧克力,店员非说个小瘪三一定是偷了钱,巡警揪着他的耳朵去给方大少爷赔礼道歉。

老方先生虽然是青帮大佬,家风倒是很体面的。方小少爷看不过那巡警连骂带踹的架势,仰着头扯阿哥的袖子。方大少爷喝退了那个高举警棍的油子揽着弟弟往餐厅里走,阿诚在外面喊他“您的钱没拿!”,他好像没听见似的。

阿诚就这么突然发了笔小财,不敢回破巷里叫其他溜子看见,蹲在街角啃完一个冒着热气儿的白面馒头,找到江边上一棵光秃的老树,刨开树根,把剩下的毛票藏进铁盒子里。

走狗屎运的后果就是接下来几天一个子儿进项都没有,阿诚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想起几天前的那个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和比馒头还白的方小少爷,悄悄爬到树上往方家的后巷子瞄。猫了几天连馒头小少爷的影子也没见着,倒是看见小少爷的保姆鬼鬼祟祟地跟什么人接头。

方家的小少爷丢了,方大少爷带着兄弟满街寻仇,碰见拦路报信的阿诚。

馒头小少爷被阿哥从江边的破仓库里抱出来,脸上糊着几道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下嘴唇没哭。阿诚躲在树后面看,就觉得跟被刚买的馒头烫了手,一口没来得及吃就掉地上了似的心疼。

方大少爷派人把阿诚带回了家,老方先生坐在堂上喝茶:“不要看我们做事文明,就不把我们当流氓了。”

方家也不全是流氓,方夫人以前是上海首富的独生女儿,现在是上海首富的夫人。方小少爷和她肚子里的方小小姐,以后也是不能去当流氓的。

阿诚也是同意的,蒸馒头是蒸馒头,烘番薯是烘番薯,不好搞混的。他挖出埋在树根底下的铁皮盒子住进了方家大别墅的门房里,专门给夫人跑腿挣零花,再也没饿过肚子,过年还能穿上新棉袄。

方夫人坐在花园里看书,问替她买来针线的阿诚姓什么,阿诚说我没爹,不知道姓什么,夫人读的书多,能不能给阿诚取一个姓。方夫人想了想,摸着他的后脑勺问那你高不高兴姓明,明则诚矣,诚则明矣,出自《中庸》。阿诚那会儿连字也不认识,只觉得夫人取的就是好的,点着头说阿诚以后就姓明了。

门房里除了住着明诚还住着账房徐先生。徐先生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说自己以前在乡下当教书匠,揭不开锅了才到上海来讨生活。小少爷的新保姆是他介绍来的,说是乡下来的同乡,新寡,一个女人活不下去了,大家都叫她王妈,谁也不晓得她的名字。

王妈嘴刻薄,总是弄怂(恶作剧)徐先生,徐先生嘴笨,时不时脸红。他每天都安安分分的,算盘却打得飞快,账从来没搞错过。阿诚好奇那些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老站在边上看,突然发现徐先生压根就用不着拨什么算盘,他一边噼里啪啦的,一边就往账本上写,写完了正好打完了,再一校对,一样一样的。

王妈站在后院口跟点心店来的学徒小张结账,两个人扯了半天扯不拎清,王妈喊明诚去向徐先生借算盘,明诚抬着那把死沉死沉的家伙跑出来,冲王妈说一共七十三块两毛六分,王妈算盘一拨,一样一样的。

徐先生跟替他抱不平的明诚说过,侬不要小看王妈。果然,第二天夫人就把阿诚叫到面前说孟韦该去上学了,你明早送少爷去学校。

方小少爷穿着白衬衣背带裤,蹬着一双小皮鞋坐在车里,一路都乖乖的,看见校门突然就眼泪汪汪,抱着明诚的腰死不撒手,仰着脸委里委屈地喊“阿诚哥哥不要走”。明诚听着觉得就跟在兜里揣化了的牛奶糖似的甜软。

方孟韦坐在教室里听课,明诚就站在窗户口陪着,一陪就陪了一年,等到大冬天猛刮西北风的时候,小少爷就舍不得阿诚哥哥站在外面了,不过非得要他接送,换王妈也不行,也就换大哥来接可以。

阿诚跟着小少爷开了蒙,学起东西来飞快,把徐先生藏在床板下面的书都借来看,徐先生有空还会给他讲课。明诚书看多了,发现大家其实都小看了徐先生,可惜徐先生教他读书之前跟他做了约定,不好告诉别人徐先生有多厉害的。

明诚是个懂事的,他在街头混了几年,就是靠着分寸眼力劲儿裹腹。谁都不让动也不让看的铁皮盒子,每天去接小少爷放学前都会被打开,明诚平日里靠跑腿挣的零钱都拿来给方孟韦买了巧克力、牛奶糖和杏花楼的各色点心。方夫人要补贴他,他个王妈嘴里的“小精帮鬼”(精明的小气鬼)却连连摆手,只说给小少爷买零食是他自己高兴的。

方孟韦是个精贵的小少爷,却也是个普通的小娃娃,每天跑出校门来都眼巴巴地看阿诚哥今天给他带了什么点心。两个人坐在汽车后座上,方小少爷美滋滋地吃点心,心里还记得阿诚哥,一边吃一边往明诚嘴边送,明诚每天最开心的就是这时候。方孟韦人小胃口小,自己吃得不多,总记得要带回去给妈妈和阿哥尝尝。

小少爷吃惯了酒楼里的精致点心,有时候也会眼馋街边上的糖人糖葫芦,可不管他怎么撒娇明诚也不给买,给亲亲都不行。王妈向夫人汇报,小少爷跟阿诚吵架了。

明诚在街头流浪了好几个年头,对这些赚钱手艺都是了如指掌,在厨房里捯饬了半天,就做出一盘子糖葫芦,他拿竹签子串了,藏在身后去敲小少爷的房门。

方孟韦虽然才决定不跟阿诚哥说话,却已经暗暗后悔起来,阿诚过了半天也不来找他玩,他又拉不下脸去找阿诚,躲在被子里揉眼睛,一边哭一边哼哼唧唧地抱怨阿诚怎么还不来道歉。

明诚熟知他耍小性子的一套,站在床边上问小少爷还想不想吃糖葫芦了?方孟韦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到明诚身后找糖葫芦,明诚仗着个高举起糖葫芦逗他,方小少爷立刻找回了先头的委屈劲儿,一撇嘴就要哭。明诚不吃他这套,点着他的鼻头问,以后还敢不敢再乱吃街上的东西。方孟韦竟然也被他唬住了,含着眼泪摇头,保证以后不乱要了。明诚拿空着的手揉他软绵绵的头发,说以后不只是街上的小吃,别人给点心都不能吃,想吃点心只能找阿诚哥和王妈。方孟韦晓得明诚是为他好,可心里还是委屈,搂着人哇哇哭,明诚心疼了,再拿糖葫芦哄他。

方孟韦心满意足地坐在桌子边上吃糖葫芦,另一手还要拽着明诚的衣袖不让人走。

等到方家多了一个小姐的时候,方小少爷就不爱哭了,他说当了哥哥不好再动不动哭的。

明诚已经懂事了,心思越来越重。徐先生总是坐在油灯下叹气,说日本人狼子野心。方大少爷好像要请徐先生帮一个不得了的忙,徐先生总是愁眉不展的。明诚在徐先生那里问不出来,只好去拦大少爷。方孟敖就跟揉方孟韦似的揉他的头顶,说阿诚保护好小少爷就行了,别的事情不用管。

出事那天明诚照例去接方孟韦放学。小少爷已经上了中学,慢慢开始长个子,细胳膊细腿的不像小时候那么圆润。很多事情就是天注定的,偏偏就是那天,小少爷终于存够了钱,一翻院墙从学校里逃出去了。

明诚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等到有人从暗巷里窜出来冲轿车扔炸弹,等到灰头土脸地从耳鸣里醒过来,等到家里也来了坏消息,等到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小少爷才气喘吁吁地从街口跑回校门口来。

明诚真的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事情能让他怕的,被小混混打得动不了的时候他没怕,饿了好几天快饿死了他没怕,就连当年回家看见桂姨的尸体他都没怕,挖个坑就把人埋了。刚刚汽车爆炸的时候他没怕,现在见到一脸高兴的方孟韦他却怕了。

方孟韦见他一身狼狈,笑容立刻僵了,被他一把抱起来往车里塞,藏在书包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出来。明诚第一回抱着他不放,他以前总是很懂分寸,不敢多抱的。方孟韦还不晓得出了大事,搂着他认错,说以后不敢乱跑了。明诚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花园里都是血,草被熏得焦黑,漫到鞋底的血也是黑的。王妈挎着菜篮子从门口进来,吓得跌坐在地上,豆瓣酱瓶子从篮子里滚出来,碎成几片。小少爷吃炒毛豆一定要拌豆瓣酱的。

方孟韦惊呆了,一张脸惨白,明诚一把把他的脑袋按到胸口,别看,不好看。方孟敖也回来了,徐先生却没回来。老方先生亲自出马了,和日本人谈了半天光景。夫人和小姐被风光大葬,仇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方大少爷离家出走,北上从军,方小少爷被他撇在家里,不对,他也没家了。

明诚抱着在梦里掉眼泪的小少爷想了两个晚上,去敲老方先生的书房门。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明诚回到家里手还是抖的,王妈却拉着他不让走,说少爷不高兴睡觉。房里没开灯,方小少爷坐在床上看月亮。明诚身上有血腥味,不敢上去抱他。方孟韦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说阿诚哥你救了我的命,我那天偷跑出去给你买生日礼物了,今天你过生日,不好庆祝,礼物却还可以收的。

明诚拿起盒子就走了,只让他早点睡。

等他洗了澡躺到床上,才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一根派克的钢笔,金笔头。

茶楼里开始流传关于明二爷的传说,说他十岁就做掉了虐待他的养母,十三岁就做掉了绑架方小少爷的仇家,二十岁就血洗了往方家扔炸弹的对手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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